【生贺】爱情，就是长顾

提前十天的生贺

人物属于甜甜，ooc和现代人物属于我

正文—

“今天我们继续来讲，最后一代安定侯——顾昀。上节课我们讨论了顾帅在军事上的一些成就，从十五南下平叛，十七远征西域，到后来攻领朔北省，收复江南。这节课主题就比较随性了，我们来谈谈褪去‘安定侯’‘大将军’这些脍炙人口的名号，顾昀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老师按下鼠标，划过一张PPT，屏幕上出现了几段不算长的史料。

下面的学生却没太反应过来，这一批都是刚升上来的新生。在之前的学校从没经历过这种漫无边际的选修课。他们多是慕这位暮秋老师之名而来的，听学长学姐们说，听她的课，能发现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上个星期已经上过一节课，虽然那节谈论打仗的课和以前只知道让他们背各种意义、地位、作用的历史课有本质的区别，但真的要说学到了什么，也说不上来。

暮秋并不想照顾这些被应试教育折磨过的学生的玻璃心，随便点了一个：“那个圆框眼睛的女生。”

Y正在走神，猝不及防的被隔壁的P拍了一下手臂，才惊觉那个被不幸点到的正是自己。她慌忙站了起来，匆匆扫了一眼投影：

【郸言帅作帖复提旻字笑而顾主展颜】

暮秋接着问：“你能从这段材料中看出什么吗？”

Y立刻在心中断好句。

郸言：“帅作帖，复提旻字，笑而顾。主展颜。”

材料很短，也没什么文言难点，她想了想：“嗯，我觉得……Emmmmm，父慈子孝。”

底下一片哄笑声。属隔壁P笑得最为魔性。

暮秋有点无奈，挥手示意她坐下：“这位同学的用词很精准。”

顿了顿，她又道：“是我疏忽了。在座的各位，请问你们除了之前历史教材上的‘御洋战争’，语文教材上的《长亭帖》鉴赏，对顾帅还有什么别的了解吗？”

沉默，一时有些尴尬。暮秋心想这也正常，正要继续讲下去，突然看到第一排有一个皮肤略黑，浓眉大眼的男生举起了手。暮秋冲他一点头。

男生站了起来：“老师你好，我叫S。我对顾侯的，嗯，也不能算是研究吧，主要在为人臣子这一方面。首先我觉得顾侯是一个非常忠诚，或者说非常爱国的人，《梁史·隆安》与《梁史·太始》中都有记载，当时顾侯手握玄铁虎符，实际的兵权是很大的。他断断续续掌握全国军队长达二十多年，不曾做过一件有违国家利益的事。其次，他深谙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却又是非分明。我曾看过一本野史，叫《安山话梁》，里面提到过很多隆安帝与顾侯之间的事。其中有一则，讲的是御洋战争前夕，隆安帝想遣顾侯攻打楼兰。顾侯竭力阻止，话中隐有斥其‘不仁不义’之味。恰是顾侯此举，让京华保留了足够的实力，在‘九门硝烟’中得以坚守，而不至于被西洋人破城。最后，其实我一直有一个疑问，顾侯显然不是一个那种会被皇帝喜欢的，有自知之明、从不忤逆君主的臣子，但他竟能侍奉三朝皇帝，经历五代更迭，最后隐居江南，销声匿迹。隆安帝且不说，手腕强硬、极力推崇分权而治的太始帝还让他执掌兵符，我实在想不明白。”S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站定望着暮秋。

暮秋轻轻拍了几下掌，下面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待S坐下后，她赞道：“S的思考非常深刻，其实这也是现在历史学家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在历史界有许多争论。但不管哪个猜想，似乎都与历史一贯的潜在规则不符。”

她环视了一圈坐在下面正听得仔细的新生们，沉声道：“因此我也没有办法解答S的疑问。如果有兴趣，你们可以去深入探究。”不知是不是Y听错了，暮秋老师在说前一句话的时候仿佛带着遗憾和释然。

暮秋却不管她听出了什么，继续道：“还有哪位同学想说什么吗？”

Y不解。顾昀身为一个大将军，上节课讲了他南征北战所向披靡，刚刚那个男生又说了他忠君爱国大公无私，除了这两样，还有什么该是他们这些新时代的学生该知道的呢？暮秋老师说要褪去名号，可褪去了那些名号，顾昀还有什么可谈？难道真的要去八卦一些莫须有的红颜知己，硬按上几段风流往事吗？即使他们想做，正史上也从不会写这些，若是去翻江湖浪子胡乱杜撰的香艳趣闻，不是太不尊重那位以身报国的将军了吗？

历史就是那么神奇。多少权臣翻云覆雨，只为在某页纸上留下个模糊不清的名字。可那有什么用吗？即使有人愿意为你引经据典，博览史书，那个身为后人的他能认清你当时到底是什么模样吗？不过一个客观、公正的评定而已。客观、公正，没有感情。

暮秋等了一会儿：“没有了吗？那我继续。现在看来，同学们确实对顾帅卸甲时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甚了解，也不甚好奇……”

“好奇的。”Y在下面自以为轻声地讲了一句，直道又挨了P一拍，才发现这音量被讲台上的暮秋捕捉到简直绰绰有余。立刻闭口坐直，以示清白。

“既然好奇，那就看第二段材料吧。”暮秋控制着光标从第二行文字上划过。

【郸言帅少时尝与易毒师责于先帅长公主劝之卒未动骨】

    （郸言：“帅少时尝与易毒师，责于先帅。长公主劝之，卒未动骨。”）

不少人在先前PPT刚放出来时浏览完这段，已笑过一遍了，但也有刚刚才来得及看的，便又有窸窸窣窣的低笑。暮秋挑了一个正在笑的，是Y旁边的P。

P“蹭”一下站起来：“我觉得顾帅就是个熊孩子。但又非常勇敢，要是我，给老师下毒什么的绝对不敢。”

笑声更响。Y埋在手肘里，几乎要把头笑掉了。

暮秋摆手：“第三段呢？就是你，别坐下了，接着答吧。”

P只得看向材料三。

【镇言帅醉踏栏抚剑雕花刺字飞红二抹于花魁娇颜此景美甚】

    （镇言：“帅醉，踏栏抚剑，雕花刺字。飞红二抹于花魁娇颜，此景美甚。”）

“一个风流倜傥的纨绔。”P脱口而出，几乎要忘了他们在说谁了，“老师，这些是真的吗？”

“当然。是不是和你们想象中的顾帅差别很大？”暮秋笑，“不急，还有一段。”

【郸言帝少时练武初战于侍剑傀儡不得要领帅执其剑曰临阵前畏死者亡】

（郸言：“帝少时练武，初战于侍剑傀儡，不得要领。帅执其剑，曰：‘临阵前，畏死者亡。’）

（临到阵前，谁不想死谁先死。）

“嗯，他挺严肃的。文本中说这是初战，顾帅却提到了‘死’这样的字眼。可能古代人和现代人的想法不一样，男生和女生的想法也不一样，在我看来，这只是一次练武，但顾帅不把它当做一次试炼。”P思索了一番措辞，缓缓道。

“很好，请坐。”暮秋拿起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写字，“根据这四段材料，这两位同学一共提出了四个结论。一、父慈子孝，也就是说他是个好爸爸；二、熊孩子，他可能做过许多鸡飞狗跳的糟糕事；三、风流倜傥；四、严肃。那在此之前，你们对顾昀的印象是怎么样的呢？”

“一言九鼎！”

“战无不胜！”

底下不知道哪两个中二期还没过的青年喊。

“既然如此，那我们这节课就有存在的价值了。”暮秋点PPT，“安定侯，姓顾名昀字子熹。幼时顽劣好动，不服管教，八九岁被带往北疆，归来后性格大变。老安定侯与当时的长公主相继去世后，他被元和帝接到宫中教养，才逐渐变得像个正常的孩子。但到了他十七岁执掌玄铁营后，喜怒不再为旁人所知。在他二十岁左右，元和帝去世，他收养了元和帝幺子，也就是后来的太始帝李旻。在太始帝少年时，顾昀几乎都在北疆，估计当时朝堂上都不知道他二人关系如何。但从刚才的材料一与材料四看来，他们并非只是名义上的父子，反而感情深厚。再后来就是御洋战争了。因此，几乎在所有正史中，都没有他十七岁以后，作为一个人的形象。”

“不过，我找到一本回忆录，是太始年间一位史官私下所著。那位史官年少时仰慕顾帅，又有幸与顾帅家将霍郸，顾帅故友姚镇私交甚笃，打听到一些不为世人所知的事，编成一本《念子熹集》。上述四则材料都出自此集。”暮秋指着投影上的书册封面，扫了一眼底下正听得入神的同学们。

不知是不是某种神秘的力量在作祟，Y首先捕捉到的竟然是“……后来的太始帝李旻……并非只是名义上的父子，反而感情深厚……”。联想到材料一里的“笑而顾”和材料四里的“执其剑”……

住脑，那是太始帝和安定侯！Y及时喝止了自己匪夷所思的想法，她觉得自己有点莫名其妙，虽然她是看过一点耽美吧，但远没有到中毒的地步，天知道是什么让她突然脑补出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上面的暮秋并不知道Y脑中想了什么，开始宣传《念子熹集》：“这本回忆录中，还记载了其他有意思的事。比如说顾帅南下平叛时刚认识姚镇和当时还很年轻的陈圣手、了然大师等人。那时的顾帅年少青涩，还没有后来临危不乱的镇定，但已显出为将者的风度，成功解救了被胁迫的人质。还有讲到蒸汽铁轨车刚建成时，顾帅在京城看一帮小灵枢们试运行，明明高兴得要飞起来了，却端着一副‘同志们辛苦了，本帅很欣慰’的架子在一旁装老成稳重。诸如此类，简直令人大开眼界。”

她停顿了许久，才又道：“其实我上这节课并不是说我真的有多么了解顾昀，或是我在历史界有什么权威，我只是想告诉你们，顾昀也是一个人，乃至于所有历史上的角色都只是一个人而已。研究历史，从来不是解读神话，解读传奇，而是要去理解，去感知，那些藏在古文中的鲜活的生命。”

教室里响起了掌声，蔓延开又合拢，震耳欲聋。

待掌声平息，暮秋对着下面鞠了一躬：“有点抱歉，这节课的内容是出于我的私心。我准备的内容不够充分，课堂效果也不是很理想。下节课，我会讲太始帝李旻，有兴趣的可以先作了解。下课！”

暮秋收拾了讲台上的东西，转身就走。底下的学生也陆续开始散场，Y一脸恍惚地站了起来。她刚经历了一系列不着边际的脑回路进程。

事实上，匪夷所思的想法并不是想刹就能刹住车的，她根本阻止不了自己在脑海中循环播放第一个画面：

顾昀在写字，李旻在他身后的椅子上看书。顾昀写完了字帖，忽然又写了一个“旻”字，笑着回过头看李旻。李旻于是看着顾昀与纸上他的名字笑了。

唔，这个“顾”一定是回头看吗？万一只是看呢？那是往什么方向看，当时李旻又站在哪里呢？

于是第二遍就成了这样：

顾昀挥笔作帖。李旻站在他身侧，聚精会神地看着，突然发现顾昀换了张纸，在上面提“旻”。李旻惊讶抬头，顾昀也正好偏头看他，眼里满是慈祥的笑意。于是李旻也笑了。

Y被自己脑中演绎的“顾帅慈祥笑”吓了一跳。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小时候在培训班里，她写自己的“乐”字总是乱七八糟，就要老师来握着她的手帮她写。这样就像是她写出了好看的名字。

太始帝不可能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但这不代表他不能体会那种感觉嘛。小孩子，总是要撒娇的。

不清醒的脑子开始自动播放第三遍：

顾昀挥笔着墨。李旻走近，要顾昀带他写字。顾昀哭笑不得，便把他拉过来，让他握着笔，自己则覆着他的手，一起写了“旻”字。书罢，顾昀笑着低头看李旻，李旻心满意足地笑了。

等等，小孩子？刚刚材料里写的是哪一年来着？隆安八年？九年？那时候李旻已经二十几岁了吧！

顾昀揽着和他差不多高的李旻，握着他的手写字……Y有点懵，这性质和材料四里的“执其剑”就不一样了。她的想法有那么一点点危险。

不对，第四则材料！材料四里写的是“‘帝’少时练武”，材料一里是“‘主’展颜”。霍郸明明是顾帅的家将，他为什么要称李旻为“主”，只是一时疏忽叫错了吗？

去他的父慈子孝！Y感觉自己宛如站了邪教cp正要反省自己，却突然发现神他妈那是官配！

然后Y就被突如其来的掌声吓得差点灵魂出窍。我是谁？我在哪？我刚刚什么都没想！她几乎想站起来证明一下并不存在的清白。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完暮秋的结束词，行尸走肉般朝教室外走去，大脑飞速运转着：现在她记忆中为数不多的有关顾昀和李旻的史料都被用一种崭新的方式打开，她竟然在这不长的时间内，从头到尾回味了一遍，这两个历史上伟大人物的——爱情。

九门硝烟之后，顾昀带伤远赴西北。李旻掌管军机处，好不容易从左至右绌的物资中挤出一些，便亲自送到西北去；

老将钟蝉去世，李旻代皇帝前往江北前线吊唁，遇上可能已经心力交瘁的顾昀；

政变刚过，李旻都还没来得及登基，就心急火燎地赶到前线，和顾昀一起坐上长鸢，看江南故土终回大梁的怀抱。又在尘埃落定后，把顾昀带回京休息；

大雕试运行时出了事故，顾昀失踪，在北疆雁回被找到。李旻正好在北疆巡视。彼时正值中秋；

顾昀挂印后隐居江南。李旻随后禅位，相传也到了江南……

Y默然许久，心中盛满了不知名的感动与激动。她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但——她觉得——这必须是个秘密！并不是说她不相信自己的判断，而是不想让这样美好的感情被不能理解的人怀疑，或是被不能接受的人胡乱诽谤。

她被这两人的爱情深深地吸引了：一个风流倜傥心匪石的大将军和一个心思缜密未雨绸缪的盛世帝王。那么炽热，那么艰难又那么顽强。

Y突然想到了一个绝佳的对象——暮秋。暮秋一定知道。

她连忙拿出手机点开社交软件。她上个星期加过暮秋了。点进暮秋的主页，她才注意到暮秋的ID是@陈家有女，下一行显示了她的签名：

爱情，就是长顾。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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